这部讲述阿富汗的电影，曾获奥斯卡和金球提名

2021-08-31

采访、文/程橙

获奖记录

Awards

第45届动画安妮奖  (2018)

——最佳独立动画长片

第90届奥斯卡金像奖  (2018)

——最佳动画长片(提名)

第75届金球奖  (2018)

——电影类最佳动画长片(提名)

二十一世纪初，在喀布尔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塔利班抓走了曾经做过教师的父亲，在当地，由于女人不能上街，一家子的温饱都成了问题。这个时候小女儿帕瓦娜站了出来，剪掉长发女扮男装走上街头，用自己孱弱的肩膀，支撑起了这个充满不幸的家庭。

当帕瓦娜遇到生活的坎坷时，她总是回到自己的想象世界，那里有一个男孩叫苏莱曼，他家乡的种子被象王抢走了，于是，他踏上了寻找象王讨回种子的旅程。

2000年，加拿大作家黛博拉·伊莉丝出版了小说《养家之人》，讲述了在炮火争端中的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人民的真实生活。

2015年，曾经制作过《凯尔经的秘密》《海洋之歌》等奥斯卡提名作品的爱尔兰动画公司“卡通沙龙”开始制作动画电影版《养家之人》，女导演诺拉·托梅执导了这部讲述女性成长的动画电影《养家之人》。

帕瓦娜的眼睛为什么是绿色的？

《电影》：你是如何决定整个电影的审美方向的？

诺拉·托梅：我觉得《养家之人》和我之前做的电影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做这部电影之初，一切灵感都来自于我的“感觉”，一种母女之间的感觉，我从妈妈这个角色的角度，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帕瓦娜这个角色。所以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帕瓦娜的形象设计。

这就是这部电影一开始的审美来源，一种非视觉的来源，一切的开端都是一种“感觉”，而我也必须确定我们的艺术指导也能跟我有着同样的“感觉”，这样我们就能和团队中的每一个人传达这种“感觉”。

《电影》：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

诺拉·托梅：是爱。当你捧起你最爱的书，这本书完全描述了你的世界观，那些瞬间会告诉你，你不是孤独一人，至少有一个人和你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是一样的。当你感受到那种共鸣，它就会让你想要表达，用你所拥有的技能去表达这种强烈的共鸣和爱。

《电影》：角色设计上如何突出人物的？

诺拉·托梅：最重要的是人物的脸部设计。尤其是帕瓦娜，原著小说中作者用大量的心理描写来描绘这个人物，但我们着重刻画她的脸部。比如，在市场上她第一次露面的时候，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但同时，她仍然充满活力和智慧，而这种智慧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

《电影》：为什么帕瓦娜的眼睛是绿色的？

诺拉·托梅：我们的确花了很长时间来讨论帕瓦娜的眼睛应该是什么颜色，为了区别她和市场上的那种棕色，突出她所看的地方，绿色是一个很突出的颜色。

同时，绿色也反映了阿富汗的文化，尤其是那些绿松石和宝石。阿富汗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很多种族的人群在这片土壤上生活，你会看到各种颜色的瞳孔。还有1998年《国家地理》杂志封面的那个少女莎尔巴特·古拉，也是我们灵感的来源。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她的眼睛能够在环境中突出。

《电影》：如果让你给莎吉娅和帕瓦娜各选一个词汇，来形容她们各自的角色设计特点，你会怎么选呢？

诺拉·托梅：帕瓦娜的话，应该是“感知”吧，她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她把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慢慢地消化，她对于自己表现的一切都很小心。而莎吉娅，应该是“外向”吧，因为她是一个心直口快的角色，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电影》：对于影片中的反派形象，你们又是怎么设计的？

诺拉·托梅：年轻的反派自以为知道如何判断对错善恶，因此我们希望能够表现出这一点，帕瓦娜的脸部设计给人更加包容的感觉，但这个反派不同，他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更重要的不是他的形象设计，而是表现他的举止、动作和表情。在电影中，你也会看到他的脆弱，和当他脆弱时表现出的完全不同的一面。

我不想简简单单把他表现成一个反派，相反，在阿富汗的所有人民都经历着很复杂的境遇。对于这个年轻的反派，我也把他想象成自己的儿子，能够和他产生情感共鸣。

安吉丽娜·朱莉给了什么创意？

《电影》：原版小说《养家之人》给与了你什么灵感呢？

诺拉·托梅：最大的一个灵感就是帕瓦娜父亲的身份，他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他给帕瓦娜讲述阿富汗的历史、阿富汗人民的挣扎、伊斯兰的黄金时期等等，所以我想在这个点上挖掘故事，通过帕瓦娜父亲来讲述阿富汗的历史，这是我们整个故事的线索。

原著小说在2000年发表，这么多年过去了，世界仍然不平静，阿富汗仍然没有和平。那么回到90年代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地区经历的一切，我希望这部电影能够引起尽可能多的阿富汗人民的共鸣。

因为电影主题的正确性真的很重要，我们希望尽可能多地为阿富汗各个民族的人民发声——阿富汗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多政见的国家，我希望这部电影能够尽可能包容下这些不同的声音。这不是一部能够回答问题的电影，而是一部把问题摆出来的电影。

最后，这部电影摆出的问题很简单，就是邀请观众和一个从小在冲突地区长大的女孩开启一场旅途，然后问一问，她生活的前方是什么。

对我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让人们加入到帕瓦娜的旅途之中，这场旅途充满希望，但是又真实反映出了阿富汗人民的挣扎与现状。

《电影》：所以你们决定采用平行叙事的方式？

诺拉·托梅：在第一稿剧本中，黛博拉（编剧兼原著小说作者黛博拉·伊莉丝）让帕瓦娜和她父亲一起讲述了这个故事，结局也很不一样。我们希望观众不要在观影中有疲倦之感。

当然，故事的大背景可能很艰苦，但是我们希望能够呈现给观众帕瓦娜的内心世界和这场旅程，她的潜力、勇气，以及她和阿富汗灿烂的文化之间的联系，还有阿富汗工艺品、历史。

尤其是当塔利班组织在摧毁阿富汗人民和他们过去的历史之间的联系，在竭力地让阿富汗人民忘记自己历史的时候，而我们的电影恰恰希望能够颂扬阿富汗历史。

《电影》：这部电影的故事让我想起《潘神的迷宫》

诺拉·托梅：在我做这部电影之初就在想，什么电影可以让我情感上感受到一些参照。《潘神的迷宫》就是其中的一部，《一次别离》也是，尤其是《潘神的迷宫》，一个孩子在冲突中如何生活、如何理解生活，他们看不到大环境，但是他们还是坚强地继续活着，每天都在为他们和他们家庭的生存而努力，而这就是他们所能做的了。

其实，在《养家之人》完成的时候，我还和《潘神的迷宫》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谈起他的《潘神的迷宫》对于这部电影的影响，托罗也很喜欢《养家之人》。

《电影》：在“神话”这条故事线上，为什么选择剪纸动画来表现？

诺拉·托梅：“神话”和“苏莱曼”的故事并不是来自剧本和小说，而是来自与阿富汗顾问们的交流，所以，在“神话世界”我们可以尽情发挥，让这个部分的视觉和故事所发生的真实世界中的视觉风格形成反差。比如 “苏莱曼”走路的方式和帕瓦娜不一样，我们想要通过一个孩子的眼睛去看这个故事。同时，剪纸艺术可以表现阿富汗丰富的手工艺术，也可以表现出主人公的心灵世界。

《电影》：除了“苏莱曼”的故事，这些阿富汗顾问还有没有给这部电影贡献其他的创意和故事？

诺拉·托梅：我们其中一位顾问是喀布尔的艺术家，他曾经向我们描述过喀布尔那种清晨雾蒙蒙的感觉；我们的一位声音指导就来自阿富汗，他是十五年前离开那里的，他向我们描述了那里的冲突，他小时候和街区的孩子们一起向入侵的军队扔石头，这让我们的创作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场景手绘图

《电影》：安吉丽娜·朱莉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之一，她有没有给出什么创意上的贡献？

诺拉·托梅：朱莉认为我们不应该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大团圆结局，因为我们故事的发生地面临着很多复杂的局势，朱莉为我们请来了国际局势的顾问，还帮我们选角。

《电影》：背景设计包含了各种各样的中东场景， 颜色是怎么选择的？

诺拉·托梅：我们的两位艺术总监决定了整个色调。他们把电影里的每一场戏都做了一个小草图，把这些小草稿放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蒙太奇，然后把颜色放上去，比如，阿富汗那种灰蒙蒙的气氛，整体的颜色是棕色的，就像阿富汗市场上卖的货物一样的颜色。

“神话”部分我们用了很多在故事的现实部分没办法用的颜色，用了很多生动的颜色，包括金色，橘红色。

《电影》：当所有的动画都可以在电脑上完成的时候，为什么还选择用大量的手绘？

诺拉·托梅：我希望观众能对角色产生共鸣。我认为，当你看到那些只有手绘才能停留的痕迹和笔触，会让你更靠近这个故事。人类在最早的时期就是用画作来表达，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延续。同时，手绘艺术也更恒久，3D技术可能时下会很前卫，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落伍，但是手绘不会。

“卡通沙龙”为什么做这部电影？

《电影》：你们的团队有几百人，并且来自不同的国家，你是如何管理这么庞大的团队？

诺拉·托梅：我们的团队大概有三百多人，但是他们不在同一个阶段工作，我们一开始在爱尔兰创作剧本和故事板，用了一年的时间，我只用了一个故事板画师，以保证出来的故事板是我想要的。然后我们在卢森堡等地开始做动画，然后加拿大的Guru公司开始加入，在加拿大配音，在洛杉矶做音乐等等。

动画电影就是一个部门结束了，另一个部门又进入了，导演需要跟所有的部门沟通。动画电影的好处就是周期很长，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角色设定手绘稿

《电影》：你的国际团队用了一个软件叫做ShotGun来相互沟通？

诺拉·托梅：哦，我爱互联网，整个过程很美妙。有时候我在家工作，ShotGun能够实现的一件事是，无论这个动画工作者在世界上的哪里工作，当他完成自己那一部分，他就可以把成品上传到网上，我可以看到，还可以编辑和评论。而且有时候我这个说英语的导演遇上讲法语的动画师，就直接在他的稿子上画，就算没有语言，我们也能通过画画沟通。

在做《凯尔经的秘密》的时候，我们所有的设计都只能先画在纸上，然后把这些材料寄出去，满世界地邮寄各种画稿，匈牙利、葡萄牙、巴西。现在，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可以一起为一个故事贡献创意，很神奇。

《电影》：你的公司“卡通沙龙”强项是什么？

诺拉·托梅：当然，最大的强项是，我们是一群好朋友，并且很喜欢一起讲故事，世界各地的人们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和我们一起创造故事，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大的强项。

《电影》：“卡通沙龙”选择项目的标准是什么？

诺拉·托梅：哦，这可是个有趣的问题，其实，我们自己也一直尝试着去定义我们的标准。因为制作一部动画电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必须要全情投入，所以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我是不是决定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来创造这个角色？我是不是要建立一个队伍来为这个角色服务，一直到最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们就可以着手准备。

《电影》：决策过程是怎样的？

诺拉·托梅：我们有一个创意决策会，有一个专家团，他们都在不同的制片厂担任着重要的岗位，我们每月聚集一次，然后把在开发中的项目讨论一次，但整个过程很漫长，因为制作周期、预算等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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